无论是热情明朗的白昼,还是清爽神秘的夜晚,天空对我总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小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和村里同龄的伙伴们三五成群上山摘果。站在树上的我们,仿佛伸手就能碰到那片蔚蓝,身上偶尔被树枝划出细痕也无所谓。我们会坐在树上听风竞相穿越树林的沙沙声、村子里充满生活气息的嘈杂声,偶尔被林中不知名鸟儿打破思绪,直到夕阳西下,才舍得离开。就在这座山上,有一个地方对于还是小孩子的我们来说是童话故事里“吃人的城堡”……
村子坐落在山脚,村口前方是我们经常“光临”的小山头,一间小小灰白砖瓦房孤独地挺立在半山腰上,与包围着房子的葱郁格格不入,远远望去,就像是翠绿的山水画被抠了一个小洞。顽固执拗、性格孤僻是村里人对独自住在砖瓦房的“神秘人”的评价,夜晚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的砖瓦房更是让年幼的我感到害怕。
高中的某个暑假,我和伙伴们不约而同回到村子开启假期生活。避开下午两三点的炙烤,我们再次来到熟悉的山头,坠满枝头的“胖硕”果子让人垂涎欲滴。果树较为分散,为了赶在太阳下山前回家,我们决定分头行动。天色渐沉,满载而归的我加快回程步伐,刚走过一段平缓弯路,眼前景色让我呆住了。红彤彤的夕阳正好落在村子上方,被染红的大片云朵围绕着夕阳平缓流动,倔强的红光不甘被绵密掩盖,直直穿透而出,耳边除了远处村子细微的喧闹外,就剩下微风吹拂树叶的声音。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天空了,城里越盖越高的楼房占据视野,比起面对面畅所欲言,我似乎更习惯于低着头隔着发光的电子屏欲言又止。
“是不是很好看?”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猛地转过身子,发现自己竟站在砖瓦房前,眼前是一位老人家,是那位“神秘人”!我努力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嗯,很好看。”好奇心驱使我不断偷瞄他。老人家佝偻着瘦弱的身躯坐在门口的长板凳上,被熏黄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刚卷好的烟丝,微微颤抖。黝黑的脸上爬满皱纹,眼神直勾勾盯着彤云,瞳孔被映照成橙红色,想象中强势凌厉的眼神被柔和平静取代。“平常去村子没怎么见过,倒是听你阿公说起过你。”老人家目不斜视,率先打破沉寂。我愣了一下,尴尬地收回目光,“对……我假期才回来……”老人家点燃手上的烟丝,自顾自地看着前方吞云吐雾。我鼓起勇气:“您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搬到下面村子不是更热闹吗?”老人家摇了摇头,“整个村子这里风景最好,搬到下面就看不到了,”老人家说着吐出一口烟,“我不喜欢热闹,从这里走到村子不用半小时,也方便。”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直到伙伴们呼唤我往回走,我向老人家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
之后每次路过砖瓦房,我总会停留,那一天的彤云我再也没遇到过,在砖瓦房前看着变幻莫测的云朵染上风格迥异的颜色,时而明朗,时而混沌,时而温和,时而急躁。回到城里,我又开始习惯性抬头,内心却始终没有波澜,那一刻我似乎理解了老人家的话。
再次回村,是高考之后。我从村里人口中获悉,灰白砖瓦房再也无人居住,心里五味杂陈,转头一想,老人家离开前应该是幸福的。
砖瓦房锁上了,门口的长板凳也不复存在,站在砖瓦房前的我看着眼前平和的天空泛起金黄,忍不住拿手机记录下来,心满意足地回家了。那是我最后一次站在那里看天空。不久,砖瓦房消失了,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从村口看过去,是一片完整的葱郁……
现在仍然留在老旧滑盖手机里的金黄夕阳下的砖瓦房,孤独且安静地沉睡在抽屉里,就像被时光淡忘了一般。我没有再翻开过那台手机,但照片已经刻在我心里,是我在这繁杂世间闯荡路上提醒我保持初心的一片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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