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喜爱夜来香,孩童时,一到春天大院里就会长出一大片蓊蓊郁郁的夜来香。火热的夏季正是花开时节,白日里夜来香收起了娇嫩的花瓣,躲避着烈日的灼烤。到了傍晚,微风吹来,千朵万朵夜来香点缀在万绿丛中,枝枝花梗轻轻摇曳,伸着细长的花柄,会展开粉红色的花瓣,几根细细的花蕊很神气地抖动着,仿佛一只只小喇叭,用它那独特的香味,驱赶着夜幕下的蚊子,向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送去一缕缕沁人心脾的清香。入秋时节,夜来香的一些花还在盛开着,有些就已经结出了一粒粒黑黑、硬硬的种子,一蔟蔟地长在花托上,成熟时就自然落地,不用深埋,来年春日就会生根发芽、枝繁叶茂,朵朵花儿又会静静地开放在炎炎的夏夜。
那时活跃在院子里的童伴们尚不知夜来香的学名,见那花托上长着一颗颗圆圆黑黑的花籽,像极了《地雷战》中令鬼子闻风胆丧的地雷,齐称为“地雷花”,淘气地将花籽埋在土里,玩着地雷炸弹的游戏。夜晚乘凉里,扯来一根根细长的狗尾巴草,摘下一朵朵地雷花,密密地穿成一串串美丽的花环,或扎在小辫上,或套在颈子上,或戴在手腕上,在自家的凉席上,忸怩起舞,演绎着儿时的精彩梦想。
渐渐长大的我,每次听到邓丽君唱的《夜来香》:“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怆,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更爱那花一般的梦,拥抱着夜来香,吻着夜来香——”。听着优美的歌声,就会忆起童年的趣事,偶见路边绽放的夜来香,总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娇嫩的花瓣上爱怜地轻抚,再也不会像年幼无知的孩童,轻易地将花儿摘落。
后来有了自己的家,虽然在一楼,有些不尽人意,但窗户下的花坛让我有些许的宽慰。还在早春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将收藏了一个冬的夜来香花籽,随意地洒在花坛里,带着几分希望一天天地期待着,终于发现几片绿芽带着对生命的渴望,倔强的从硬硬地花籽里破壳而出。过了不久,一株株夜来香就枝繁叶茂地立在窗外。每天清晨,拉开窗帘,就看见翠绿色的叶片沐浴着晨露,湿漉漉、亮晶晶的,闪光在晨夕中很是可爱。到了初夏,已然见到绿叶丛中绽出了点点泛红的花蕾,宛如一粒粒红宝石镶嵌在绿色的绸缎上。一日,下班回家,惊喜地发现小花苞开了,一朵、两朵——犹如一颗颗粉色的五角星散落在绿叶、枝头。到了万花期,粉红色的花朵开遍了整个枝头,在晚风中轻轻的摇摆,吐露着阵阵芬芳。忙碌了一天,回家走进闷热的房间,推开窗户,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粉色的景象,深深地吸口气,淡淡雅雅的香味立刻驱散了心中的烦燥。
忽有一日,惊讶的发现原本郁郁葱葱的一片夜来香,竟被连根铲除,难以言语的疼痛涌上心头,不禁埋怨起铲花人,竟狠心将这片欣欣向荣的夜来香毁坏。暗自嗟叹,是怎样的一个人,情愿将这花坛空着,却不愿这些与世无争的花儿在此生存。望着满地凌乱的残枝,枯萎的花朵,心中期盼着来年春日,早先落在泥里的花籽能够重新发芽开花,为我送来一夏清凉的花香。
夜来香虽然没有牡丹的富贵,玫瑰的艳丽,红梅的傲骨,兰花的幽香,但在我心中,夜来香是那样的平和,不娇不艳,脱俗而清丽,最令人敬佩的是,它经过寒冬到暖春的寂寞时光,选择在炎热的夏日到晚秋,在闷热、冷清的夜晚,给辛苦了一天的人们送来阵阵清香,令人神清气爽,让人感受着夜来香带来的生命的光彩。在喧哗的人世之中,又有几人,能如夜来香般笑对世俗利诱,默默地坚持着自己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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