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烟和薄荷味的烟是两码事,两者差别非常大。薄荷烟出现是因为穷,而薄荷味的烟却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的象征。
这么说,有很多人会不明白。不都是用薄荷做原料的烟吗?两者差别就那么大吗?
六、七十年代,特别是七十年代初期,是中国农村非常贫困的时期,那时候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抽烟了。商店里的烟倒是有,价格也不高,只有几分钱一包。就那样也不是人人都能抽得起的。大多数农民抽的是自己手工卷的烟。
我的堂祖父(祖父的哥哥)在自制卷烟方面非常有经验。家里自备个小卷烟机,巴掌大小。卷烟的时候先把纸平放好,上面铺上烟丝,然后手摇动小把手,把纸和烟丝一起卷起来,就会出来一支香烟。方便好用。别人也自制卷烟,但都是随手撕块纸块,卷点烟丝,两手搓起来一卷,再用舌头蘸点口水把接口处缝合,这样也能造出一支烟。
堂祖父从小就是多种经营爱好者,一直都有种植烟叶的习惯,所以他从不缺烟丝。阶级斗争和斗私批修刚开始并不怎么严厉,多数时候就是个走个形式,所以才能让他偏安一隅,专心种烟。他也自己经常拿出自制的卷烟炫耀,说商店里无论多贵的烟,都比不上他自己造的烟。因为他的烟用的是上等料,烟厂卖给农民的烟用的都是下脚料。好烟丝都弄去给领导人抽了。他的说法得到了大多数农民的广泛认同。
但是好景不长,他的烟叶就和“资本主义尾巴”被归为一类,让他限期自己“割掉”。家中没有烟叶,集市上又买不到。烟瘾发作,没有办法,他就和许多人一样,卷点树叶将就抽。后来发现树叶“没有劲”,就开始寻找新的替代品。
刚开始抽的是“山湖草”。不知这个名字是否这样的写法。草的模样在我的记忆中也有点模糊。依稀记得它是偏长的叶子,带点赭红的颜色,形状有点像沟渠路边的“茅草”。这种草“烟劲”确实大,带点辣味,呛嗓子,有点像烟叶,但没有烟叶口感柔和。老烟民抽还行,烟龄较短的经常被辣得眼泪鼻涕一起淌。
在这种情况下,一种有烟味,比较新潮,能为大多数烟民所喜爱的新型“烟草”就开始被隆重推出。笔者绕了一大圈,罗里巴索到现在其实就是为了把它引出来。这就是薄荷。
薄荷那时候满地都是,不像现在这样稀缺。不管是田地头,还是路边,或是河堰上,都随手可取。因为刺激性味道极重,绿色汁水沾到衣服上或手上又很难清洗,所以并不受人待见。谁也没想到这东西能做成烟叶。
没烟抽的日子,很多烟民都是乱琢磨的。今天试试这个,明天再尝尝那个。反正觉得身边的这些植物尝了也不会毒死人,大不了味道不对以后不碰它。
堂祖父就是在这种形势下,相中了薄荷。有一天干活累了,躺在渠埂上歇息,想抽烟又没有,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想找“山湖草”跟前又寻不着;连一把树叶都找不到,想找就得跑到很想的地方。这时,恰巧旁边一棵枯死的薄荷闯入了他的眼帘。晒得挺干的,点火就着的那种。堂祖父随身拿出一小方纸来,把薄荷叶子揉碎放在上面。然后就拿出了火刀和火石——一方磨得发亮的小铁块和一块小石头。为了省钱,他一般不用火柴,需用火的是时候,就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在太阳底下,不急不慢地敲打。火星溅出来迸到纸上,可以把纸点着。后来出现了放大镜,就可以用放大镜对着太阳取火,使用起来比火石火刀方便多了。
取火成功后,小乡村第一支薄荷烟宣告诞生。清凉爽口,提神、健脑。这个发现,让堂祖父激动了半天。以后没事就抽薄荷烟,并毫无保留地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烟民。一时间,手卷薄荷烟风靡小乡村,着实大出了一回风头。
时隔不久,上级开始安排炼薄荷油。各小队都在村庄显著位置张起大锅,就是那种长着长长鼻子的大锅。下面支着高高的灶台,便于点火加热。各村开始大面积种植薄荷,那时候仿佛全世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薄荷的味道。而且被提炼过的薄荷,遗弃在路边一堆堆的,发生令人作呕的难闻味道。白天干活闻够了薄荷味,收工回家,看一眼薄荷都不舒服。更别提抽薄荷烟了。薄荷烟就这样被遗忘了,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烟民的世界。
在我三十八岁的时候,第一次听说还真有薄荷味的香烟,并且有幸得观其尊容:那是一种扁盒细支烟。抽出一支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久违的腐烂薄荷的气息,多年以后再次刺激了我的脑神经。我厌恶地把它放回烟盒,还给了主人。
堂祖父在我不到三十岁时就因为喉癌去世了。这是个勤劳而又心灵手巧的老农民。一生平淡无奇,为人忠厚。他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捉鱼摸虾。感谢他老人家在我幼年时,为我留下了许多值得回味一生的记忆,让枯燥童年充满快乐。
新意盎然——安徽中烟在新质生产力实践中的探索与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