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听到过这样一个关于戒烟的故事:
邻村有个叫常有法的,烟瘾极大,拿他老婆的话说,掰开那两只狗巴眼就知道吸烟。那青铜锅、花白玉石嘴的烟袋,一天到晚都叼在他嘴上。到后来,烟瘾大的他,半夜三更还要起来吸两袋烟,不然瞌睡都睡不香。
他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在干农活的时候,不管活紧活慢、活重活轻,中间总要停下手中的活计,脱下那沾满泥巴的鞋,往屁股下一塞,“扑腾”一声坐下去,急忙从腰里摸出那根随身携带的旱烟袋,满满地按上一烟袋锅子烟叶,点着后,便旁无若人的“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常有法的老婆,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农家妇女,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应开销,事无巨细,都要精打细算。她对常有法抽烟一事是极力反对,甚至是厌恶。她整天在常有法面前唠唠叨叨个不停,不是骂他是个“败家子”,就是抱怨他一天到晚嘴就像个冒烟筒一样不识闲。这让常有法耳根子一天到晚不得清净,心中增添了无尽的烦恼。
一个想吸烟,一个不想让吸烟,夫妻俩为吸烟的事是年头吵到年尾,甚至还发生过肢体冲突。可常有法呢,是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时常把老婆的话当做耳旁风,我行我素地吸着烟,而且烟瘾也越来越大。
喜欢抽烟的人,需要有钱买烟叶吸才行。
常有法因家底子薄、孩子多,时常是囊中羞涩,买不起烟叶抽,那别在腰里的旱烟袋的烟布袋里,总是空空如也。但常有法呢,确实有法,采取一蹭二缠三赖的手段,每当烟瘾上来的时候,他就会诞着脸皮,装模作样地凑到正在吸烟人的面前,嘴里说着“借个火”、“哎呀!下地走得慌,忘了装烟了”、“借袋烟吸,下次你吸我哩”等瞎话,蹭上人家一袋烟吸。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他也连蹭带赖地吸了不少的烟。
但他这种下三赖的做法毕竟不是常法,而且时常还不能自圆其说,弄得穿帮露馅的,让他不是看人家鄙夷的脸色,就是听人家夹枪带棒的磕碜话。
为这事,他也尴尬、苦恼不已。
但他实在是无法抗拒烟的诱惑。
无奈,他只好哄骗孩子们到处捡烟头回来给他过烟瘾。
一开始,孩子们年幼,不谙世事,还四北五下地给他捡烟头吸。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孩子们也有了脸面和自尊,更架不住外人的嘲讽和奚落,再也不愿去那“饭场”里给他捡烟头了。
无疑,此举把常有法吸烟的渠道又给掐断了一条。
想来思去,常有法灵机一动,又找到了一个解决自己没有烟吸的办法。
他悄悄地把那干豆叶、干棉花叶揉碎,装到烟布袋里,人前人后、装腔作势地把它们按到烟袋锅里当烟叶吸。这虽然解了常有法无烟可吸的燃眉之急,但那干豆叶、干棉花叶点着后有股子烟熏火燎的呛人味,又爱熄灭,更没有烟叶的那种特殊的香味,吸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是,这状况,竟然还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纸里包不住火,雪里埋不住尸。”有一天,常和他一起吸烟的人,因想尝尝他的烟叶,才发现了常有法的端倪,此举,最终成为人们嘲笑的话柄。
他老婆看到他那丢损样,忍不住骂道:“常有法啊常有法,你可真有法,你算是把你们老常家八辈祖宗的人都丢尽了。我咋瞎了眼找你这样个没有囊器(nang qi)的人呢?”
就在这样窘迫的情况下,常有法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烟瘾给戒掉。
“千年的大路走成河,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日出日落,寒暑易移,不知不觉间,常有发在抽烟的熬煎里,熬到了不惑之年。
“有钱吸个两头脡(ting),没钱吸个一头拧。”十几年后,随着家庭经济条件的不断改善,常有法抽烟的水准也“与时俱进”,在保持用旱烟袋抽烟的习惯下,把烟布袋里黑漆漆的粗烟叶换成了黄灿灿、没有烟筋的细烟丝,而且偶尔还抽上一包2角1分钱的两头脡(ting)的“白河桥”香烟。
物极必反!
一贯讨厌常有法吸烟的老婆,见他变本加厉,心中怨恨,那干涉起他吸烟的力度也一日胜过一日。
就这样,干涉与反干涉、抗争与反抗争,充斥着夫妻俩的日常生活,一直持续到常有法人到中年。
四十而不惑!
人到中年的常有法,虽然烟瘾大,但实在无法忍受老婆日渐加剧的数落、白眼和冷战,更忍受不了老婆因烦他一身的烟臭味,拒绝和他同床睡觉的寂寞和烦躁。
另外,除了老婆反对之外,常有法还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那就是老婆拉起的“统一战线”:逐渐成人的儿女们,和母亲达成了共识,集体站在母亲的立场上,共同反对常有法吸烟。
一时间,在家庭里,常有法成了孤家寡人。
他郁闷!
他感慨!
他痛苦!
他无奈!
痛定思索后,常有法为了家庭的和睦,为了博得老婆的欢心,决心把自己二十多年的烟瘾给戒掉。
戒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吸吸戒戒,戒戒吸吸,期间,常有法戒烟的事,也是反反复复、犹犹豫豫过。
一天,常有法下地干活,活比较累,没过多久,他的烟瘾就又犯了。他思衬再三,最终还是扛不住烟的诱惑,便掏出偷藏的香烟和火柴,点火烟吸。但又想到自己在戒烟,心里矛盾,就嘴里咕哝着“点烟不过三,过三我不点”的话。可是,因风大,划完三根火柴后,常有法叼在嘴上的烟却没有被点着。
他嘴里叼着烟,看着手中的火柴,心里很是不甘,想了想,便自己安慰自己到:“点烟不过七,过七我不吸。”说罢,便“嚓嚓嚓”地划了七根火柴。但遗憾的是,无论他是背过风头,还是蹲下身子,用衣服遮挡,七根火柴还是被风给吹灭了。这一下子激起了常有法的倔脾气。他恼怒地甩掉外衣,嘴里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啥时点着啥时候吸”的话,“嚓嚓嚓”地点起烟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常有法的坚持下,烟终于被他点着了。
他站起身,猛吸了一大口,深深地把烟雾咽到肚里头。
这是他有史以来吸的最美、最惬意的一根烟。
最终,常有法的烟瘾也没有给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