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砖房耸立于村口,青砖蓝瓦四开间。这是曾祖父中年时用半辈子血汗钱,从莫家买过来的骄傲。到我这辈,老砖房已经抚育我家四代人了。
紧挨老砖房的是两棵树冠像龙宝的老桂花树和一口终年汩汩涌泉的古井,还有一个四季蔬菜芬芳的菜园。
老砖房的门楼和整个小村人家一样,都不依屋取正东向,而是偏向东北角。地理先生说小村正东向有河流东出,门随流水朝东向走,不利,破财(我倒觉得前人是在追求一种不对称美)。
门楼下是四级大台阶,每级一块大石板。夏天,赤脚踩在大石板上脚心凉透,舒服极了。上完台阶,便是大门槛了。大门槛两端各安有一个石方,可以坐人,叫门凳。夏日傍晚,我们姐弟几人轮流打井水将石板和门凳擦洗干净,让辛劳一天的父母晚饭后坐着纳凉。其实也是为我们小辈们自己服务。记得那时,我们吃完晚饭后,总约来邻居家的小伙伴,在这里开故事会,或者听请祖父做我们的先生,教我们读《百家姓》《三字经》《增广贤文》什么的。祖父教一句我们跟读一句,然后还作讲解,很认真。就像他给禾苗除草、施肥一样在心、拿神。于是我们渐渐懂得了一些做人的基本道理。
跨进木门槛,越过鹅卵石镶砌的天池,再上两级青石板大台阶,便到了贴有唐诗、宋词条幅的堂屋。这是接客的地方,也是祖父工余看书学习的地方。记得我快10岁地时候,劳动归来的祖父,总叫我在堂屋光线最好的前庭,给他安放好一张太师椅,让他坐着翻阅一本从香火楼上取下的线装古书。祖父只读三年私塾,识字不是太多,但自学精神极强。在读书过程中遇上不识的字,他总是马上查阅那本已经被虫蛀过的《康熙字典》。查完生字继续阅读那本古书。看到精彩的地方,禁不住摇头晃脑唱读起来,很像个读书人。我很受祖父这种“做学问”的气派感染。常常禁不住站在祖父背后偷看他的书。但总觉得不过瘾,于是索性向祖父提出“借”他的书看的要求。可是祖父大概是怕我读课外书分心,影响学习功课吧,总是说:“小娃仔家,学好功课是正事,别读什么野书了!”遭到祖父的拒绝,我哭了。奶奶便同情地说:“也真是的,孩子多读书有什么不好?少有你这做爷爷的!”
后来,奶奶对祖父说,孩子已经10岁了(指我),可以架梯子让她上香火楼给祖宗供饭了。祖父答应了。好啊!上香火楼给祖宗供饭,我就有机会偷取香火楼上的藏书看了。这大概是奶奶的有意安排吧?我好不感激!这样,我利用每日给祖宗供饭的机会,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把祖父读私塾和小学用过的民国课本以及包括《红楼梦》《水浒》《西游记》《包公奇案》等藏书都一一读了。粗心的祖父只看到我殷勤给祖宗供饭,常在家人面前夸我孝敬祖先,一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可我不相信“供饭”与“出息”有什么必然因果关系。我只相信书才能“保佑”我未来有“出息”。于是,我继续利用供饭的机会,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把书柜里的一百多本藏书一本一本地都“偷”出来读过了。虽然我不敢说,这些书确实已经使我有了“出息”。但我敢肯定地说,当年偷读过的这些书,为我今天从事宣传工作和舞文弄墨的爱好,埋下了伏笔。
十多年后,精彩地外部世界吸引了我,我便辞别老砖房,外出读书又工作了。“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二十多年来,老砖房却像老祖父一样,常常可亲可敬地走进我的梦乡,不论我身在何处这一份乡愁都深深的烙印在我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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