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父亲吸烟的样子。
他拿起一张写满字的作业本,沿着折痕撕下一个长方形纸片,握成一个凹槽,撮些碎烟叶放在里面,卷成一头粗一头细的筒状物。用小指把粗头看得见的碎末往里捣,把纸折起,拧一下。用舌尖舔一下细头尖尖的部分,用指甲掐掉一些,碎末似露非露。接下来,把烟卷细的一端噙在嘴里,拿起烟筐里的火柴,抽出一根划燃,开始享受。
我和若学出去玩,他在粪池边捡到一个烟斗。我俩产生一个念头,用它吸烟有派头。
没有烟叶怎么办?仰头叹气,几棵向日葵进入眼帘。那硕大无比的叶子多么诱人,下面几片早已风干,挂在秆上像晾晒的烟叶。
我扯下一片向日葵干叶,若学几下揉碎摁进烟斗。
我把鼻子凑到烟斗前闻,没有味道。一想,点着火吸几下才好受吧。父亲每次是那样,看上去恣得很。干了一天的活,累得不想说话,吸几口烟,好像轻松许多。
若学的想象力比我丰富。叶子装在烟斗里,像水倒进碗里一样,还是水。水烧开变成茶,喝起来才热乎。吸烟同样道理,不点着什么味道都尝不到。
我家离得近,若学拿着烟斗,一起走过去。母亲正在挑水往大缸里倒,准备淘红芋片。
我俩像贼一样溜进屋。我快速从锅屋风箱上拿来火柴。若学已把烟斗咬在嘴里。我俩配合默契。进屋前我俩已商量好,点着后,他吸第一口,因为是他先看到烟斗的,接着我吸第二口,随后一人替一口地吸。
我刺啦一声划着火柴,若学头往前伸,烟斗离我更近。
关键时刻,我听到母亲给人说话的声音,好像要进屋。我心一慌,赶紧把火柴杆往床下一丢,撒腿跑出去。若学见我扭头往外跑,知道不妙,一溜烟跟着跑。
跑出屋有安全感,我俩接着玩。
不知什么时候,在门口忙碌的母亲发现屋里往外冒烟,意识到不对头,立即提着一桶水过去。
原来,我逃得急,火柴头上有没有火都不清楚,就扔床下了。床上铺着用来取暖的干草,透过苘绳间的空隙,掉在地上一层。没熄灭的火柴头慢慢燃着干草,烧坏软床。母亲进屋时,火头已经蹿起来。再晚些,就要烧到房顶。
母亲浇灭火,想起往外跑的我。我的厄运随之而来,被痛打一顿。
父亲中午干活回来看看火灾现场,清楚原委后,居然没说话。
这是出乎意料的。按照惯例,类似情形我会再挨一顿揍。父亲走到桌前,拿起烟筐往外走,把里面的碎烟叶倒进粪池,小筐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从那以后,父亲不再吸烟。
四十多年过去了,母亲与邻居拉家常,聊起有人躺在床上吸烟烧着被子,自豪地说:“俺家三十多口人,没有一个吸烟的。”
我听后笑着说:“多亏母亲大人当时让我长记性,多谢父亲大人戒烟戒出一门清爽家风。”
新意盎然——安徽中烟在新质生产力实践中的探索与成果